关于融入的三个故事

关于融入的三个故事　　

（2009-10-28）
● 钱黎文


　　关于新移民融入本地社会的讨论，让我想起有关的三个故事。

　　第一个故事是一位美国老太太在中国的故事。十年前我在武汉读书时，我的英文老师是一位美国老太太，Glenna女士。我第一次见到她时不禁心想：一个洋人在中国人群中会不会孤单？不认识多少人，语言又不通。等我成了她的班上学生后，我很快发现，她的生活丰富多彩，大约每隔一周她就会约一批学生在她的小公寓里开派对。每个学生过生日都会收到她的礼物。后来更进一步认识了，才发现她喜乐洋溢，活力四射。七十多岁的老太太，竟然和我们年轻学生一样骑自行车穿街越巷，登山远足；而印象最深的是，她真诚地爱她周围的每个人。她送的很多小礼物都对我很有意义，我至今保存。她让人觉得自己非常有价值，非常优秀。她不会中文，我们的英文也很蹩脚，然而她的眼睛似乎能读懂人心，她能帮助我们表达心里所想的。无怪乎她每个假期回国时，一批学生眷恋她，一直相送到机场。

　　有一次我好奇地问她：“Glenna，你爱中国人，甚至超过他们的亲戚家人，为什么呢？”她笑着回答：“时间久了，你自然就会知道”。她让我明白了一句流行歌词“爱是最美的语言”。我们和她的心很贴近，在她无所谓语言，种族， 文化等“融入”问题。

　　故事之二是关于一个韩国人的家庭在中国。Peter先生在中国经营生意。他是我见过的最没有商业味的生意人，他的家庭也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家庭。每个周六是他的中国朋友在他家的聚会时间。 我记得雨雪之夜去他家的路上，心里想的是去一个温暖的家的感觉。有一次我忙着赶去聚会，没有来得及吃饭。我在别人家吃饭都有点拘谨，但我可以很自在地告诉他们我还没有吃晚饭，然后享受他们现做的快餐。中国人讲客气，然而我们在他家无拘无束。　　我也见过他们家周末的韩国人聚会。小孩、妇女、男士们各在一处，边吃喝边谈话，从早到晚，才渐渐散去。记得一个同学说：“我真希望我以后的家是这样的”，谁不是呢？我们可以敞开心来交流，彼此又有深度的信任。我来国立大学读书时，Peter先生有一次从韩国返回的途中专程来看我。我记得当我带他和另一位朋友去一处吃饭时，他争着去买饮料时用他的韩式中文不停地说：“我服侍，我服侍”的情形。我发现服侍别人是他的生活常态。在中国生活的人情世故和经商的游戏规则可能与韩国很不相同，但他以真诚地服侍和典范的生活方式赢得周围人的信任和爱戴。“融入”对他们家不是问题。

给与服侍自然融入

　　第三个故事是关于我自己，一个新移民来新加坡读书工作的故事。刚开始几年，自己也有抱怨，挑剔，冷漠一天天多起来。有一天我不禁想：我在这里的适应应该比Glenna女士和Peter先生在中国容易，可是为什么他们融入得那么好呢？那天我看到了答案：因为他们不是要去得到什么，而是要去给与服侍。我才发现“融入”的问题其实是“给”与“要”的问题。我们每天都会在“给”与“要”中选择，就像心里的电灯开关一样。当选择“要”的时候，问题就滋生了；当选择“给”的时候，所要的反而会随之而来。
　　举例来说，当我们说别人不理解自己时，怨言就像小偷一样溜进来了；当我们努力去理解别人时，互相理解反而会更好。其实不仅是新移民的融入，推及朋友、家人、同事、邻里，不也是一样吗？然而人的天性是不自觉地选择要，不容易去选择给，这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。

　　有一句英文说“where there is grace, there is no race”，恩惠越多的时候，融入问题越少。当人从“我”与“要”中慢慢释放出来，尽己所能地给出与服侍时，“融入”就慢慢不是问题了。

作者是新加坡理工学院数理系讲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