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豪: 音符跳跃的一生
纪念音乐界前辈李豪(1915-2009)专辑
文/胡文雁
最后一次访问李豪老师,是6年前的事了,因为李豪合唱团突然宣布改名,大家都很震惊,还记得那时李老师的语气虽有不舍与无奈,但态度非常坚定,就像她一贯的行事作风,说做就做,没有太多犹豫。
当时,很多人劝李老师留着李豪合唱团这块“金字招牌”,老人家听了很气,说:“他们都当我不是人,是杂货店。我的名字哪里可以拿来乱用?我可不想它遗臭万年。”
李老师可以放心,我们今天深深的悼念她,她的名字伴随的,是无限的荣誉,和许多人对她的尊敬。
在很多学生心目中,李豪老师是慈祥严师,在音乐面前,她丝毫不肯放松,但在日常生活,她关怀学生一如母亲。
我父亲年轻时也是李豪老师的学生,追随李豪老师,虽然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因为生活关系不再参加任何歌唱活动,但与李老师相处那短短几年时光,却是父亲最常挂在嘴边的回忆。
父亲当年家境清寒,勉强可读点书已很不错,根本谈不上花钱学唱歌。那时候,一星期一次,李老师驾着她的小汽车,风雨不改接送父亲还有几位学生到她后港的家,免费给他们上课。后来父亲结婚,婚礼用的西装是李老师特别为他订制的,为了替父亲省钱,新娘车用的也是她的小汽车。
对一个相处时间不算长的学生尚且如此关怀备至,李豪热心待人可见一斑。
退休后,父亲开始出席一些音乐活动,与李老师的重逢有点戏剧性,但相隔那么多年,老师一眼就把学生认出来,那感人的场面,眼泪挡也挡不住。
李老师中风多年加上年纪老迈,大家对她的离去或多或少已有心理准备,但父亲听到她逝世消息,还是难过哭泣,自己虽体力不济不良于行,仍央求我带他见老师一面。
我只能安慰父亲。
在我的记忆中,李豪老师似乎永恒处在一种喜乐的状态。人到了她这个年纪,越活越回去,就像小孩一样,只剩下顽童的微笑。
所以她要安静的走,不给人流一点眼泪。
后记:李豪的遗体已在昨天傍晚6时45分于万礼火化场火化。在场送别她的除了她的家人,还有前报人黄锦西夫妇,以及跟她有深厚交情的政界元老王邦文与庄日昆。
艺术界人士谈李豪
跟她学唱歌
也学做人
——傅春安
(南洋艺术学院理事会副主席
及新加坡华乐团董事)
“李豪老师是我的声乐启蒙老师,在1955年左右我开始跟她学唱歌,那时我是穷学生,喉咙不知怎的经常出毛病,李老师亲自带我看医生,还替我出医药费,她对学生的关怀就是如此无微不至。这点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,对她非常尊敬。李豪老师个性耿直,敢怒敢言,我在她身上不仅学到怎样唱歌,也学到怎么做人。
“我后来为生活,一度转做流行音乐,李老师知道后非常生气,把我骂得狗血淋头,说我是古典音乐的叛徒。我头低低,一声都不敢吭。
”跟李老师相处超过半世纪,对于她的逝世,我感慨万千。她对音乐教育事业的坚持,50年不变,叫我佩服又感动。这段师生情缘,我会永远记得,因此这些年来,李豪合唱团包括后来改名成为乐友合唱团所办的活动,我都是二话不说,全力支持,就是因为感念师恩。”
没人知道她出资
为王鼎昌前总统塑像
——陈连山(雕塑家)
“我1980年从台湾移居新加坡,参加合唱活动时就见识李豪老师指挥的风采和行事的魄力,对她印象深刻。1991年我成立自己的工作室,出于一种钦慕,我决定为她做一尊铜像,李豪老师也欣然答应,过程中我们有更多了解,成为忘年之交。
“我后来有机会为前总统夫人林秀梅制作雕像,李豪老师知道后托我约见王鼎昌前总统。李老师早年在华侨中学教音乐,她觉得华中学生当中,很少有人可以像王前总统这样有成就。李老师为人体贴,她说,若王鼎昌先生还是总统,以他的身份,她是不方便约见的,但既然他已退位,但见无妨。
“李豪老师一直认为,王前总统对国家贡献良多。2003年,他病逝后一年,李老师私下让我为他制作铜像,作品完成后送交华侨中学,由华中校友会接受。这铜像后来在2007年立起,但没有多少人知道是李豪老师出资造的,老人家做她自己觉得该做的事,也不欲张扬。”
中风后仍不忘音乐
——张念冰(上海音乐学院前副教授)
“我1995年来新加坡,1996年就慕名拜访李豪老师。那时她已中风,左边身子不太灵活,但一说到音乐还是特别激动,单用一只右手,就能在钢琴上弹出美妙和弦。李老师在报纸上发表的《洛阳随笔》我经常看,觉得她很多音乐的见解非常精辟。
“后来我得知她是上海音乐学院的校友,早年还和周小燕同窗,很是兴奋,因为很多人不知道她原来毕业自上海音专。2007年,上海音乐学院庆祝80周年大庆时,我欲组织成立上音校友会新加坡分会,因为李豪老师德高望重,希望能请她担任主席或名誉主席,但李豪老师非常低调,很客气的婉拒了。
“得知李老师逝世的消息,上海音乐学院校友总会真诚托我表达几句话:‘获悉李豪女士不幸逝世,对李豪校友一生从事音乐教育事业表示崇敬,其功不可灭,同时对她的逝世表示深切哀悼’。”
生命奉献给新加坡音乐教育
李豪,祖籍中国湖南长沙,1915年在武汉出生,自小显露音乐才华,中学毕业后考入上海国立音乐学院,与周小燕同窗,从黄自学和声、阿克萨科夫(Akshaikov)学钢琴,又于校外随俄籍声乐家柯利罗娃(Krilova)学习将近两年。
毕业后不久回到武汉,李豪在汉口市第一女子中学担任音乐教师,开始她长达半世纪的音乐教育工作。
1941年移居新加坡
1937年中日战争爆发,李豪随校撤离,先到桂林,辗转到香港,原想从那里乘船到意大利留学,但船航经新加坡时,李豪得悉马六甲一学校在招聘音乐教师,毅然前往应征,顺利当上培德女校的音乐教师。1941年,李豪移居新加坡,执教于南洋女子中学,可惜不到两个月,新加坡沦陷,她的教学生涯被迫中断。
组建战后本地第一个歌唱团体
日治期间,李豪结婚生子,一直到战后的1948年,她为了追求音乐理想,负笈英国,入读英国市立音乐学院,选修声乐、钢琴与指挥。1951年,李豪回到新加坡,开始在中正中学教音乐,同时兼任华侨中学、育英中学等学校音乐老师。1952年,李豪组建战后本地第一个歌唱团体——李豪合唱团。
1961年,李豪再度出国深造,先到德国慕尼黑国立音乐学院学指挥,后又到英国和美国,先后求教于多位指挥家,包括著名的巴比罗利爵士(Sir John Barbirolli),指挥造诣更上一层楼。
为早报撰写专栏
半个世纪以来,李豪全心全力、孜孜不倦,为推动本地的音乐事业和文化活动贡献良多,是一位备受敬仰的指挥家、评论家、音乐教育家,许多活跃我国的知名音乐工作者,都出自她门下。
教学之余她还喜欢写作,有诗歌百余首,著有《欧游小记》、《我学指挥》、《洛阳随笔》。从1991年4月28日开始,李豪在《联合早报》副刊《闲话版》撰写《乡野随想》专栏,10个月后转移到早报《四方八面》副刊,直至1995年中结束,这些作品于1996年2月出版为专集《乡野随想》。此外李豪也著有《教学四十年》一书。
2003年结束李豪合唱团
一直活跃舞台的李豪,在上世纪80年代中风,行动不便,但这并没有让她放弃对音乐事业的热爱。1992年,李豪合唱团庆祝成立40周年,她一度拿起指挥棒,以78岁之高龄重回舞台。
1995年,李豪患上直肠癌,切除后复原良好,但身体日渐衰落,可思路敏捷,为人始终风趣幽默,一直关心着李豪合唱团的发展。
2003年,李豪合唱团庆祝成立50周年一年后,李豪通过报章刊登启事宣布李豪合唱团之名称不再沿用,本地历史最悠久的李豪合唱团从此划上句号,改名乐友合唱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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